张黑子有气无力地用刀鞘拍打着马鞍上堆积的尘土:

        “少说两句吧陈哥,上头让咱把人送到京畿道,咱们尽力而为…你看前头里正家那俩小的,坐在板车上不也蔫吧了?”他努努嘴。

        里正谢忠家的板车上,两个孩子像两只脱水的小猫,蜷缩在薄薄的麻布下,小脸通红,呼吸急促,逼着自己昏睡过去以逃避这无边的酷热和颠簸。

        谢秋芝的意识在滚烫的混沌中浮沉。眼皮重得像挂了铅,每一次挣扎着掀开一条缝,刺目的白光里晃动的都是昨天路边看到的景象,一具蜷缩在枯黄田埂上的尸体,干瘦如柴,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,几只绿头苍蝇嗡嗡地盘旋不去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水…水…”她无意识地呢喃,喉咙里像有砂纸在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水来了,水来了!”李月兰赶紧又滴了几滴清水到她唇间。

        昏沉间,谢秋芝跌入一个更可怕的梦境。

        梦里没有一丝光,只有无边无际的、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寒冷。她看到自家的板车孤零零地歪倒在龟裂的荒野里,车上,谢广福抱着头,蜷缩着,一动不动,身体已经僵硬冰冷。旁边,李月兰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空了的保温杯,眼睛瞪得大大的,望着灰蒙蒙的天空,却再也映不进任何光亮。谢锋高大的身躯倒伏在车辕旁,一只手还向前伸着,似乎想抓住什么,指甲缝里全是干涸的泥血。谢文小小的身体蜷在车底,像一只冻僵的幼鸟,手里还捏着半块早已发黑霉变的麸皮饼子,小脸上残留着惊恐和绝望的泪痕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她自己,倒在离板车不远的地方,身体轻飘飘的,像一片枯叶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看到自己枯黄打结的头发沾满了尘土,看到自己深陷的眼窝和嶙峋的手骨。一种巨大的、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她,扼住了她的喉咙!

        “不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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